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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亡與還鄉

-眾生相之七-

1979年四月三十日越南淪陷以前，阮華兄便買通了船主，當共產黨來的時候，作好逃亡的準備。一個人需付黃金十六兩，阮華家，母親、太太與八歲大兒子，六歲、四歲兩個女兒共六人。共需付六斤的黃金。生命重要呢？還是黃金重要？船主還跟阮華兄保證，這些黃金不是他一個人獨吞，他需要分給共產黨，到時共產黨睜個眼，閉個眼，保証他全家安全離開越南。安全也好，不安全也好，這是他唯一的出路。阮華站在大廳裏，看著祖父時代所建的大房子及父親與自己辛勞所賺的家產，馬上就要付諸東流；馬上就要飛灰煙盡。而事實上，他也沒時間再為這些家業煩惱與痛苦了。時局變化得太快了。根本就沒有防禦，共產黨一下子便進了西貢城，佔領了首都。一個下弦月的夜晚，阮華兄跟家人來到一個指定的森林，這裏離海水岸邊，只有三分鐘的沙灘。好幾天前，阮華兄便來這裏探頭過。約定的時間一到，大夥便鴉雀無聲的摸上了船。只有風沙沙的響，浪嘩嘩的叫，像是老天爺在掩護著逃亡者。大家噓覦相望，沒有祝福，沒有問候，也沒有流淚。六十六個人到齊，船便開動了。果然沒有查哨，沒有搶擊，如船主保證，全家將安全的離開越南。

經過了大約兩個多小時的寂靜，阮華兄才意識地，摸摸抱在自已身上女兒的頭髮。女兒驚恐末定，大眼睛直直看著爸爸，這時阮華才不知不覺的落下淚來。看看太太身上四歲大的女兒，早就睡著了。在滿天的星星下，星星眷顧我女兒！保佑我全家！船搖啊搖。搖到那裏呢？何處是我家？還未合上眼，五月初的晨曦便染紅了南海的天空，旭陽冉冉上升。應該是象徵著我們的好運吧！離開了越南的海域了吧！母親一直念著南無觀世音菩薩！南無觀世音菩薩！....船在汪洋中，什麼也看不到。只見海水與太陽，只有南無觀世音菩薩同在。

六十六個人在一條長十公尺，寬二個半公尺的漁船上，這時船上的人稍微有挪動，但卻無法走動。旁邊坐著一對中年夫婦與十六七歲的女兒。中年夫婦自我介紹叫林顧，在西貢經營大飯店。女兒的媽媽閉上眼睛，雙手合十，不斷的祈禱：我們祈求我們天上的父親。願人人都尊敬你的名子為神聖。求你的天國降臨到人間。求你的天國旨意實現在地上。我們祈求你天天賜給我們得有飲食。請你赦免我們的過錯，同樣我們也赦免別人的過錯。求你不要叫誘惑試探我們。求你救我們脫離兇險罪惡。求你救我們脫離兇險罪惡。求你救我們脫離兇險罪惡。.... 太陽與晚霞漸漸從海平線消失，紅圓球、半圓球、一絲絲的隱去。感謝上天，一天平安無事。天上又閃爍著小星星。溫暖的晚風吹得人睡。太累了，阮華合上了眼睛。

忽然間，砰砰砰的汽船聲，由遠而近，由近而在逃難船邊並開著，向天上開了搶，命令逃難船停下來。苦也！是海盜船！其中兩個海盜跳上逃難船，在一些人的身上亂搜東西。阮華身上的金錢、財物全部被搜走，証件被拋棄在海中亂飛舞。阮華並沒有恐懼與憂傷，生命最要緊。兩個海盜又抓了六個十六七歲大的女孩上海盜船。然後汽船再度砰砰而去。前後不到二十分鐘。海盜船又消失在黑暗的無蹤無影裏。

被抓走的六個十六七歲女孩，林顧的女兒便是其中的一位，林顧的太太哭得死去活來。林顧一直幫妻子擦眼淚，阮華的母親與太太也一直安慰他。要堅強。阮華的母親還安慰說：觀世音菩薩一定會保佑你的女兒的。假使有黑風吹其船舫，飄墮到羅剎鬼國，其中若有乃至一人稱觀世音菩薩名者，是諸人等皆得解脫羅剎之難。以是因綠，名觀世音。南無觀世音菩薩！南無觀世音菩薩！....林顧的妻子感謝鄰居的安慰。然後又繼續祈禱：我們祈求我們天上的父親。求你救我們脫離兇險罪惡。求你救救我們的女兒。求你救救我們的女兒。....

六天六夜，逃難船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，駛進了馬來西亞的一個港口，紅十字會的人員，馬上帶來了衣服、食品、葯物到船上來接人。大夥兒一點也不爭先恐後，陸續的上了岸。阮華的妻子也在紅十字會人員的攙扶下上了岸，一踏上陸地，阮華的妻子卻抱著四歲大的女兒，蹲在地上嚎淘大哭了起來，久久不能自已。是悲傷的眼淚？還是幸福的眼淚？

六十個人被安置在同一個難民營裏，每天都有紅十字會的人來寒喧問暖，顯露了人性的溫暖；營裏面的人，大家也互相照顧，可謂同舟共濟，同營生命共同體。什麼因綠？把大家聚集在一起？想著人生到底是怎麼回事？每天吃飯、睡覺。阮華實在不願想太多。命運實在太不可捉摸了。林顧的女兒只因早生十年，便有了劫運；自已的女兒因慢生十年，便逃過一劫。躺在難民營裏，阮華越想越覺得人生不可捉摸；而生命又那麼脆弱。在海盜的搶淫下，只要一不小心，現在的一切便都不可能了。雖然他現在什麼也沒有了，但他卻擁有慈祥的母親，賢慧的妻子，可愛的兒子、女兒。一股無限的幸福，突然間濕潤了阮華的周身。他從心底呼喊著：誰比我可幸福？

他走向林顧夫妻的床位，只是看著他們，自已說不出一句話來。反而是林顧向他打了招呼。泡過茶水，林顧夫妻開始健談了起來，過去在西貢如何經營飯錧，親戚早就離開了西貢，有的在洛杉磯，有的在法國，有個兒子在巴黎念書。因為經營飯錧，生意興隆，不願馬上放棄事業，女兒在身邊有伴，早知如此，早就把女兒也送到巴黎了，只是已來不及了。說到這裏，林太太又哭泣了起來。阮華免強安慰他。又是晚飯的時間了。阮華陪著林顧夫妻走向餐廳。

經過兩個月的難民營生活，德國政府派了船隻來，他們被分配到西德居住。阮華一家被分配到漢堡，林顧夫妻被分配到漢諾威定居。阮華先學德語，然後被分配到一家工廠工作。母親與太太都照顧小孩。小孩由幼稚園、小學開始，接受著正常的德國教育。林顧夫妻很快便跟巴黎的兒子聯絡上了。在美國親戚的支援下，在漢諾威的郊區又開起了飯店。生意特別好，先生看一家；太太看另一家。比起越南的時代一點也不遜色。林顧夫妻對宗教的信仰，依然如舊，一樣虔誠。每次有集會，她總準備一些點心或晚餐來招呼大家；每次集會，她總是第一個來，最後一個走。我便是在這樣的集會裏認識了林顧太太的。

林顧太太宗教活動的範圍，不只限於漢諾威，也來往於漢堡、布萊梅之間。有一次在談天的時候，她談起他失去的女兒。她非常有信心的說，她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女兒，因為上帝在夢中曾答應了她。 1987年6月6日，林顧太太到漢堡作禮拜，在作完禮拜後，在籃子內，放著盤子、碗筷，在回漢諾威的途中，在高速公路上，發生了車禍，當場死亡，享年四十二。在漢諾威郊外的公墓，來了逃亡時的越南人，一個也沒少；也來了新交的德國朋友。船上的人噓覦相望：怎麼在海上沒事，卻在最安全的地方喪了命？是意外啊！只有四十二的年紀啊！在這個喪禮裏，我認識了阮華兄。

林顧繼續經營飯錧。他仍繼續經營兩家飯錧。閒來他念聖經祈禱。他最愛念舊約約伯記了。約伯記說：約伯有七個兒子，三個女兒。他的家產有七千羊、三千駱駝、五百對牛、五百母驢、並擁有許多僕人婢女。約伯常常祭祀神，因為他害怕孩子們忘了祖訓，心中污染，遺棄神。有一天，約伯又跟孩子們一起在祭神。耶和華神便對撒旦說：你看約伯那麼敬畏我！撒旦回答說：那是因為你給了他兒子、女兒、羊群、駱駝、牛驢、僕人婢女。當你不給他兒子、女兒、羊群、駱駝、牛驢、僕人婢女。那看他還敬不敬畏你？

有一天，當約伯的子女在大哥的家吃飯喝酒的時候，僕人通知約伯說：牛驢被偷走，羊群被火燒死，駱駝、僕人婢女被殺死，而兒子、女兒也在颱風之下死於非命。約伯撕裂外袍，伏在地上下拜說：我空空的來，也將空空的回去。賞賜我的是耶和華，收拾我的也是耶和華。耶和華應受讚美。又有一天撒旦來到耶和華面前，耶和華問撒旦說：你看約伯怎麼樣？撒旦說：如果你傷了約伯的骨頭與血肉，他一定會遺棄你。耶和華便叫約伯從腳掌到頭頂生毒瘡。約伯的妻子便罵約伯說：你還信神嗎？你死了吧！約伯回答說：難道我們只求神獲得幸福嗎？我們不也應該得到禍害嗎？

約伯的三位要好朋友，聽到了約伯的受難都來看他。他們在地上坐了七天七夜。約伯終於開口咒詛自己的出世。他的朋友卻告訴他：受神懲治的人是有福氣的。你不要輕忽全能者的管教，他打破你，卻又纏裹你；他擊傷你，卻又醫治你；你六次受到災難，他一定解救你；既使第七次，他依然救治你；在饑荒中，他必救你離開死亡；在戰爭中，他必救你離開刀劍。約伯說：難道我的災難還不夠重嗎？願神將我壓碎，伸手將我剪除吧！耶和華詰問約伯說：誰用無知的言語，使我的旨義不明？你知道誰將雲彩當海衣嗎？你知道山羊幾時出生嗎？你能夠把星星結在天上嗎？強辯者豈能與全能者爭論嗎？約伯說：我從前聽到你，現在我看到你。我厭惡我自已，我在塵土和爐灰中懺悔。約伯又為他的朋友祈禱。耶和華改變了約伯的心念，就使約伯遠離了六道苦境。後來賜給約伯比從前更多。他有一萬四千羊、六千駱駝、一千對牛、一千母驢。七個兒子、三個女兒。

林顧已經上了五十多歲的年紀。巴黎的兒子也大學畢業，現在在法國做事，不願接管父親的飯錧。林顧在兩家飯店之間來回走著。飯錧來了一位蘇州姑娘幫他看酒吧。乖巧、溫柔、靈利。很討林顧喜歡。蘇州姑娘希望老闆幫她辦居留。林顧一口答應，但卻被外事局打了回票。外事局告訴他，這位蘇州姑娘是以念書的名份來德國，不可以在飯錧打長工。林顧把結果告訴了蘇州姑娘。蘇州姑娘並沒有太懊喪的反應。他很鎮定的再懇求老闆幫忙，甚至答應跟老闆結婚。這可使林顧傻了眼。林顧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：當然我很願意幫忙你，何況你是我的好助手。但我是那麼一大把年紀的人了。你那麼年輕、漂亮。你的前途那麼美好。我怎能耽誤你呢。蘇州姑娘渾身解數的說：我的前途就寄托在老闆身上。如果我們能夠結婚。我一定把飯店照顧得好好的。我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你。你現在孤家寡人一個，更須要我照顧。年齡有什麼關係。何況你才五十出頭，身體又那麼好。蘇州姑娘的一蓆說，把林顧說到心裏頭去了。

林顧躺在床上，思索著蘇州姑娘的話，又讀讀舊約約伯記，然後自問：這難道是神對我的恩報嗎？“後來神賜給約伯比從前更多。他有一萬四千羊、六千駱駝、一千對牛、一千母驢。七個兒子、三個女兒。”當然也包括一個年輕美麗、乖巧溫柔靈利的蘇州姑娘。第二天早上醒來，林顧便打了電話給律師。一個月後林顧與蘇州姑娘便在禮拜堂結了婚。林顧請了逃亡時的朋友、請了德國朋友、也從中國把蘇州姑娘的丈母娘、岳父請來。蜜月是省了。蘇州姑娘帶著爸爸、媽媽，到歐洲各國旅行了兩個月才回中國。一年後，第一個小孩便出世了，是個小妹妹，這可把林顧樂得合不了口，他想起失蹤的女兒。該是三十年歲了吧！在床頭上，蘇州姑娘對顧哥撒嬌說：我們都結婚一年多了，也有小孩子了，我每天在飯錧裏東忙西忙。還要跟會計師打交道，有時為了一個你的簽字，還要多跑好幾趟。乾脆把飯店換成我的名子。蘇州姑娘把溫暖的胸部壓向顧哥。顧哥認為這也有道理，第二天便請律師把其中的一家飯店的主人改了名子。

春去秋來，老廚師的合同快到了，蘇州姑娘便委托在中國的父母，幫忙找兩位年輕的師縛。蘇州姑娘便告訢林顧要回去考師縛。林顧讚歎妻子的能幹。一個月後蘇州姑娘，便把兩位師縛帶回德國了。蘇州姑娘又告訴林顧說，她現在很忙碌，要把母親接來看小孩。這是最好不夠的事。兩個月後母親便出現在漢諾威機場。現在什麼事林顧都不用煩惱了。

林顧閒來無事，便想起了逃亡時的朋友，他想利用小女三歲的生日，請一些比較要好的朋友來聚聚。妻子當然沒有反對的理由。阮華夫婦當然都在應邀之列。生日那天到了，林顧飯店熱鬧非凡。林顧夫人穿梭在客人之間。沒有人不稱讚夫人的能幹；林顧的福氣。人人也向林顧丈母娘誇口，她教女有方。丈母娘笑在心裏。晚飯後阮華夫婦又留了下來，阮華也說說自已的情況：阮華還是在工廠上班。大兒子大學畢業了，在造船所上班，薪水還不錯；大女兒在銀行當部門主管，都還滿意。他們都有家庭了。小女兒還在大學念企業管理。明年就畢業了。“人生就是這個樣子。”阮華又說：“平平安安就好了。”去年他也回去越南掃墓。這又引起了林顧的鄉思。他想起了在海上失去的女兒。林顧也想回越南去看看。他把意思告訴妻子，妻子滿口答應：“顧哥！你一個人回去，我是不能陪你的！飯店太忙了。”林顧感到幸福無比，妻子永遠是那麼體貼。

十六年後，林顧在胡志明市上空盤旋，林顧近鄉情怯。說不出無限的滋味，當年為了離開這塊土地，千方百計設法逃難。然而卻在海上失去了女兒；在德國高速公路上失去了愛妻。雖然蘇州姑娘恩恩愛愛，又為他生了一個小女。但還是難補失去的遺憾。林顧下了飛機，叫了一輛計程車直往大飯店開去--他從前經營的大飯店。在大飯店的前面停了下來，一切如舊，沒有什麼改變，只有大門上多了一幅胡志明的畫像，山羊鬍飄飄的微笑。像似在嘲弄林顧說：怎麼樣？還是咱們的土地溫暖吧？林顧直奔櫃台，要了一個房間，沒有一個人認識他。他晚上回旅錧休息，白天卻到外邊找朋友，或到處走走。

他到處探聽他女兒的消息。或許能夠有奇蹟的出現。但沒有一個人能夠告訴他，他的女兒在那裏？一個晚上，吃過晚飯回房間，洗過澡正準備上床睡覺，忽然有人按電鈴。林顧打開門一看，他驚呼了出來：玉玲！不！爸爸！父女恁著了！父女相抱久久不能言語，等了半個鐘頭，父女才回復平靜：在海上被海盜劫走以後，便被賣到泰國當妓女。一邊說一邊哭泣，泣不成聲。女兒無法再講下去了。父親也聽不去。“後來怎麼回西貢？”過了好多年，後來年紀大了，保鑣也沒過去那麼嚴厲監視了，我便趁上街的時候，逃了出來。因為在邊界，我能說越南話，便與士兵私通。他閉一隻眼，我便回了越南。我回到西貢，我們的家，都被共產黨佔了。後來我們飯店的一個高級幹部，他認識我，便在飯店裏，給我一個打掃的工作。“那你怎麼來按鈴？”我介紹女人給客人，賺取外快，也給那個幹部抽成。

整個夜晚父女都沒睡覺。第二天林顧便開始為女兒申請護照、也到德國大使錧說明因由，領事告訴林顧，當女兒拿到護照，馬上給簽証。林顧在找到女兒後，心情非常愉快，天天父女在一起，無限的天倫之樂。他像要補償這多年來的愧疚。他也跟他談起母親車禍過逝的事。女兒痛不欲生，父親再三安慰，並說：你媽媽說，她一定會找到你。因為上帝在夢中曾答應了她。現在找到你了，媽媽又走了。媽媽沒走，該多好！女兒再也不能再支持了。

一個星期後的一個早晨，如往常一樣，父女一起用早餐。用過早餐，櫃台遞給林顧一張來自德國的傳真：“妻亡。速回。岳母筆。” 晴天霹靂。林顧馬上打電話回德國，是岳母接的電話：是被師傅殺死的。趕快回來處理，回來再談。林顧已沒有辦法再做別的思考。把事情告訴女兒，叫女兒繼續等護照。把一部錢留給女兒，叫他如何買機票。教他小心什麼，注意什麼。他一定把女兒接回德國。林顧將每天打電話跟女兒聯絡。也給了德國的地址、電話、傳真。第二天中午叫了一輛計程車，父女便直奔胡志明機場。父親先回德國。

當林顧回到漢諾威的住家，家門外已被警察、警車圍住，林顧示出了身份証，知道他是這家的主人，才讓他進去。林顧看到岳母呆呆坐在客廳裏，四歲大的女兒在地上玩耍。一看到爸爸，直叫爸爸爸。乖乖吃東西了嗎？女兒也不懂，直纏著父親。父親抱了一回，交給岳母，便到臥房裏，直見床上兩灘血淋淋的血跡，地面也染了一處處的血跡，真是楚目驚心。回到客廳，孩子在祖母手上睡著了。“到底怎麼回事？”林顧問。

岳母便打開了話匣：女兒叫我幫他找兩位廚師，我就幫他找了。她回到中國說只要一位，便把另一位打發了，自已選了其中的一位，便是阿彪，他是蘇州飯店的領班，還未結婚，人也瀟灑，工作也認真。我女兒又另外找一位，是他中學的朋友，是建平，在國營企業工作。並不是廚房出身。兩位男人從前並不相識。我女兒一齊把他們帶到德國來。阿彪是大廚，建平是二手。建平靠女兒的關係，並沒有把阿彪放在眼裏，有時阿彪還要做二手的事，因為建平從來沒進過廚房。阿彪氣得要命，但也無可奈何。阿彪告到女兒那邊，女兒安慰他，也表示對他好感。女兒警告建平，如果扶不起，將請他回家。建平卻醋意大興說：你不是要叫我來當老闆嗎？怎麼叫我來當夥計？

女兒就頂了他回去：老闆就不用作工了？我老闆娘娘，都不敢像你這樣囂張。怎麼？你是小白臉？我養你？老闆在的時候，不敢張揚，老闆回越南，便全部爆發了。女兒對兩個男人採取等距離關係。有一天晚上女兒與阿彪在臥房裏，建平在外邊喊叫，女兒不理。建平破門而入，便把兩人殺死了。現在建平被警察帶走，女兒與阿彪在殯儀錧。

林顧聽完故事，沒有什麼反應。進到廚房，煮了兩碗生意面。一碗給岳母，一碗自已吃。岳母把妹妺放到小孩子的房間，坐在林顧的旁邊也吃起了生意面。岳母接著又說：我的女兒，你的妻子死了不能再復生。建平也應坐牢，罪該如此。小妹妺最可憐了。四歲就沒母親。我答應幫你帶大。但你需要幫我辦居留。我的居留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。林顧看看岳母。沒說什麼。自從蘇州姑娘被殺後，林顧便悶悶寡歡。丈母娘也不敢問林顧。只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。一直到居留最後一天，林顧拿著機票載丈母娘到漢諾威機場。丈母娘說出了心裏話：把我留下來吧，我也可以跟你結婚。我才四十出頭呢。林顧笑笑。幫丈母娘推著行禮走到海關。然後說：以後有機會回來看看孫子呢！後來大女兒便負起了養育小女兒的責任。大兒子也回來看姊姊與父親。他們一齊去掃媽媽的墓，也掃阿姨的墓。 (27.04.98)